[短篇小说] 全息上班族与人口定时炸弹
未来英国为了应付生育率崩盘，政府直接“批量生成”全息公民上班交税。维修工Travis上九楼拆违规真人，却发现自己也早就被系统准备好了替身。
那天早上细雨蒙蒙，我坐吊篮升到Cloudberry Tower九楼。远远就看见整层窗户在闪绿光和乳白光，一闪一闪，像坏掉的霓虹灯。很正常，这年头大楼都这样。
一楼大厅空荡荡的，早没人坐前台。刷卡上九楼，办公室里全是半透明的人，脸一跳一跳，像信号不稳的电视。有些人淡得能看见后面的显示器。
我查清单，故障源在18号工位。先校波，再拉防火墙，然后拔掉那个多余的全息员工。
结果18号工位坐着一个血肉之躯的女人，抬头看我，吓得嘴都抿直了。头发、皮肤、眼珠，全是真的。她戴的工作牌写着Pam Dewsbury。
“你是来审计的？”我问。
她声音发抖：“他们叫你来清除我的？”
我亮出工牌：“Travis Ovis，维修。18号人呢？”
“我就是18号。”
我叹口气：“你知不知道这叫引爆定时炸弹？”
她苦笑一声：“人口定时炸弹是吧？我知道。”
我还是给她科普了一遍。
政府早就吓破胆：生育率掉到1以下，三十年后没人交税、没人养老，经济直接崩。所以他们干脆自己“造人”。给每个虚拟公民配身份证、税号、出生证明，再租一套全息投影设备扔进办公室。工资等于投影租金，财政报表瞬间变好看，皆大欢喜。
唯一麻烦的是，有人非要规定“虚拟公民也得有实体呈现”。租设备的公司正好是当初游说议会的那些，钱没出政府口袋，一路绿灯。
Pam说：“这些我都懂。我儿子Ned给我留了后门，他现在叫数据助理，以前叫黑客。上个月通知说真人全部清退时，我就让他想想办法。”
“他让你去领全民基本收入？”
“天天打游戏让人家采集脑电图？谢谢，不用。”
我懒得跟她吵。旁边工位的全息同事已经变成不祥的深红色。
“你在这儿也就是挪文件吧，回家歇着不好？”
她装无辜：“总得有人浇花。”
我冷笑：“维护岗位也快自动化了，你没看见街上全是飘着的金光人？连婴儿车都是全息的。”
她忽然手指在屏幕上一划，跳出一张脸。
我的脸。
穿蓝制服，笑得比我本人好看一百倍。
“每个人都有一个替身，”她说，“等着哪天把我们真人全换掉。Ned说最后连投票权都能远程操控。”
屏幕上那张脸跟着办公室灯光一跳一跳。我手心全是汗，特别想掏手机看银行余额，又怕人脸识别直接把我当成多余的那个。
“所以你儿子把你从名单里删了？”
“嗯，他很厉害。”
“还不够厉害，”我说，“我已经看见你了。”
她笑了：“那你帮我保密，我教你怎么涨工资。报告嘛，总有办法改两笔。”
我服了。我们互加了联系方式。
出门时她正提着水壶去浇绿萝，旁边全息同事闪得更欢了。我轻轻带上门。
下楼路上，我碰到一对散步的情侣，全身金光加蓝光，女的还推着个金光小婴儿车。我问小孩叫什么，他们目不斜视，直接从我身体里穿了过去。
我忽然有点希望Pam的儿子Ned真能把后门开得更大一点。
大到能塞下我们所有还剩一点血肉温度的人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