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万物皆此刻》:六十年代的狂欢再现
J. Hoberman新书《万物皆此刻》生动再现1960年代纽约先锋艺术的狂热,揭秘地下电影、激进流行与原始事件的碰撞,带你重温那段个性张扬、挑战权威的岁月。
J. Hoberman的新书《万物皆此刻:1960年代纽约先锋艺术——原始事件、地下电影、激进流行》(“Everything Is Now)如同一场信息盛宴,内容丰富得令人目眩。这本书读起来并不轻松,却让人兴奋不已。它像一座密实的信息宝库,装满了对那个时代的深入挖掘和无数灵感迸发的联想。Hoberman以新闻调查的敏锐、深刻的分析和犀利的判断,打造了一部既像历史档案又像个人情怀的独特之作。他对1960年代纽约地下艺术的痴迷,化作了一种狂热的叙述风格,仿佛在用文字重现那个时代的喧嚣与激情。
这本书的魅力在于它打破了常规历史写作的框架。Hoberman并非简单罗列事件,而是通过生动的细节和引人入胜的故事,让读者仿佛置身于1960年代的曼哈顿街头。他在书中坦言,这部作品虽然不是他个人的回忆录,却带有强烈的集体记忆色彩。作为一名1949年出生、成长于皇后区的纽约人,Hoberman年轻时就常混迹于曼哈顿下城的艺术圈。他不仅以历史学家的身份重访了自己亲历的场景,甚至提及了一次自己曾参与其中的活动。这种个人与历史的交织,让叙述多了一份亲切与真实。
翻开《万物皆此刻》,你会遇到一群令人惊叹的人物。他们是那个时代的艺术家、叛逆者和梦想家,共同构成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。读完这本书,仿佛你已在1960年代的纽约四处游荡,与一群才华横溢的伙伴共度时光。从Bob Dylan到Andy Warhol,从Yoko Ono到Amiri Baraka,这些名字在书中交织,勾勒出一幅个性解放的画卷。Hoberman敏锐地指出,1960年代的先锋艺术不仅是创作,更是一种公开表达自我的冲动。艺术家们不再隐藏,而是大胆地在公众面前展现真实的自己,或塑造一个全新的公众形象。比如,Yayoi Kusama在一场名为《自我湮灭》的表演中,让演员身披美国国旗布片,逐渐脱去衣物,最终赤裸上阵,甚至连前来执法的警察都被卷入表演,成为“演员”的一部分。
这本书还揭示了媒体在塑造那个时代艺术场景中的关键角色。Hoberman描述道,1960年代的下城是一个“媒体的世界”。艺术家们不仅创作,还擅长吸引媒体的关注。他们的作品通过《村声》《东村其他报》《老鼠报》等地下刊物被放大,形成了独特的文化现象。Hoberman为了写这本书,翻阅了1958年至1972年间几乎每期《村声》,并采访了无数亲历者。他的叙述像是一部引文史,充满了鲜活的声音和对那个时代的深情记录。例如,他提到1961年,Amiri Baraka因邮寄自己编辑的杂志《漂浮的熊》而在十四街的家中被捕;同年,Shirley Clarke的电影《联系》因未获放映许可而导致放映员被拘。这些事件不仅展现了艺术的冒险精神,也折射出法律对先锋文化的打压。
艺术与政治的交织是本书的另一大亮点。Hoberman细致地描绘了1960年代纽约的文化生活如何与左翼运动、民权斗争、越南战争抗议以及女权主义等紧密相连。他特别关注了石墙起义和女性主义运动等本地事件,强调警察力量对先锋艺术的干预。全书提到“police”超过百次,“arrest”不下五十次,足见法律与艺术的对峙之激烈。1963年,Jack Smith的电影《火焰生物》因大胆展现变装皇后生活而遭警方查禁,地下放映被多次中断,甚至连观众也得小心翼翼。类似的还有Jonas Mekas因放映Jean Genet的《爱的歌》而被捕。这些事件不仅关乎艺术表达的自由,更关乎个体如何在高压下坚持自我。
Hoberman还用生动的笔触记录了那个时代突破界限的艺术实验。传统表演的界限被打破,观众不再是旁观者,而是被拉入作品中。所谓的“事件”表演,让观众穿梭于不同房间,面对演员的即兴表演,有时是日常动作,有时是尖叫或暴力展示,旨在挑战观者的舒适区。他提到Ray Johnson在Yoko Ono的艺术展上,将一箱木轴从楼梯上倾倒而下,制造了危险的出口通道;Hermann Nitsch的《第五行动》中,羊尸悬挂天花板,演员将内脏塞进裤子,血腥的羊肠覆盖在一名女演员身上。这些描述令人震撼,展现了艺术家们如何用极端的方式挑战规范。
政治的暗流也贯穿全书。Hoberman不仅关注全国性事件如民权运动和政治暗杀,还聚焦地方层面的权力斗争。他提到1968年大中央车站的“嬉皮集会”引发了“警察暴动”,抗议者和记者被围困殴打;1969年,革命者Sam Melville策划了一系列针对洛克菲勒中心等目标的爆炸案,最终在1971年的阿提卡监狱暴动中被枪杀。这些事件提醒读者,1960年代的艺术狂欢背后,是社会动荡和权力对抗的阴影。
书中还流露出对城市空间的深情记录。Hoberman强调,低廉的租金是先锋艺术繁荣的关键。曼哈顿下城的废弃工业区——如今的SoHo——曾是艺术家们的天堂。George Maciunas买下这些物业,非法出租,孕育了Fluxus运动的实验精神。Hoberman甚至细致到列出艺术家们工作和生活的具体街道地址,仿佛在邀请读者亲自走一趟1960年代的纽约。
然而,这本书的叙述并非一味高歌。Hoberman在结尾处提到1968年Living Theatre最后一场《天堂此刻》表演中的悲剧——演员Judith Malina在表演中被围困、压制并遭受侵犯。这一事件如一记重击,揭示了所谓“无人管制的艺术乌托邦”在失去约束时可能滑向暴力的深渊。Hoberman感慨,1960年代的“天堂”或许从未真正存在。
《万物皆此刻》不仅是一部关于艺术的历史,更是一部关于个性、权力和反抗的史诗。它让我们看到,1960年代的纽约不仅是艺术的舞台,也是无数人追寻自由的战场。无论是地下电影的放映、街头的抗议,还是艺术家们在咖啡馆里的激烈争论,这些瞬间都充满了生命力。Hoberman用他的热情和才华,将那个逝去的时代重新带回我们的眼前,让我们得以一窥那段“万物皆此刻”的辉煌岁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