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89年,震慑艺术界的裸体海报
游击队女孩用“裸体海报”揭露艺术界性别歧视,点燃变革火焰。40年后,她们的幽默与数据仍激励全球,推动博物馆与画廊更公平地展示女性艺术。
1989年一个周日清晨,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常设展厅迎来几位不起眼的访客。她们是匿名女性主义艺术团体游击队女孩,悄然展开一项秘密任务:统计展品中女性艺术家与裸体女性形象的数量对比。她们的目标直指艺术界的性别与种族不公。团体创始人之一、化名Käthe Kollwitz的成员在华盛顿国家女性艺术博物馆接受BBC采访时回忆:“我们想找到一个让人无法忘怀的核心点。”今年,这支团体迎来了40周年纪念展,回顾她们的颠覆性影响。
游击队女孩穿过博物馆展厅,从古希腊的男性裸体到早期基督教艺术中几乎不见的裸露形象,最终在早期现代艺术区发现了令人震惊的数据:现代艺术展区中,女性艺术家不足5%,但裸体形象85%为女性。这一发现被浓缩成一张大胆的海报《女性必须裸体才能进入大都会博物馆吗?》,海报上是一位蒙着标志性大猩猩面具的女性裸体形象,灵感源自1814年男性画家Jean-Auguste-Dominique Ingres的画作《大宫女》。Käthe Kollwitz说:“任何人看到这张海报,走进博物馆时都会不由自主地思考墙上挂的是什么,为什么是这些。”
这张海报原是纽约公共艺术基金的委托项目,但最终因其尖锐内容被撤资。游击队女孩并未退缩,自掏腰包将海报贴上纽约的公交车和街头。这张海报让她们一举成名,奠定了她们用幽默、数据和广告语言对抗不公的风格。早在1985年,团体因对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的抗议无效而成立。当时,国际近期绘画与雕塑展169位艺术家仅有17位女性和8位有色人种艺术家。她们意识到,传统抗议标牌无人理会,于是转向广告语言,用街头张贴的海报《这些艺术家有何共同点?》和《这些画廊展示的女性艺术家不超过10%或根本没有》直击艺术机构。
游击队女孩的风格不仅大胆,还充满智慧。作者Katy Hessel在《无男性的艺术史》中写道,80年代的艺术家们利用电视普及的背景,颠覆媒体和艺术史对女性的刻板印象,重新掌控“被凝视”的角色。她们质问:博物馆为何在歌颂父权制历史,而非艺术本身?如今,她们的文字海报常出现在曾被批判的机构中,匿名身份则致敬那些历史上被忽视的女性艺术家,如Frida Kahlo和Zubeida Agha。
伦敦泰特现代美术馆高级策展人Michael Wellen表示,游击队女孩的匿名策略不仅巧妙,还具有教育意义。每次与她们交流,都让人重新思考艺术背后的故事。尽管艺术界已有变化——2023年,伦敦皇家学院首次为女性艺术家Marina Abramović举办大型个展——但不平等依然存在。2024年巴塞尔艺术展报告显示,画廊销售中女性艺术家作品仅占39%,美国主要博物馆的永久收藏85%为白人艺术家,87%为男性。
游击队女孩的抗争也在进化。她们不仅关注博物馆展品,还聚焦资金来源。2019年,艺术家Nan Goldin在古根海姆博物馆抗议其接受普渡制药所属Sackler家族的捐款,因其生产的奥施康定被指助长美国阿片类药物危机。这与游击队女孩近年关注环境问题和全球性别平等的行动相呼应。她们与亚洲、拉美和欧洲约60位合作者共同创作,今年3月与保加利亚妇女基金合作的海报,批评女性在政府中的代表性不足。
尽管她们的努力带来改变,进展却缓慢。游击队女孩多次重访大都会博物馆,统计显示1989至2012年间,女性裸体比例下降,但女性艺术家比例不升反降。Käthe Kollwitz选择这一化名,致敬1867年出生的德国反战艺术家,她认为自己与团体的政治艺术使命与之共鸣。她们从未停下“制造麻烦”的脚步,即将在洛杉矶盖蒂研究所展出,并计划推出图画小说。她说:“我们的斗争远未结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