匿名时代的终结
新安全法规要求用户验证身份，终结网络匿名时代。Tea应用数据泄露暴露隐私风险，英国《在线安全法》强制年龄验证，全球类似法规激增，网络自由受限。
互联网的匿名时代似乎正在落幕。全球范围内，新一波安全法规要求用户在访问网站前验证身份，彻底改变我们对网络的体验。以女性专属应用Tea为例，这款2023年推出的应用就像一个数字私语网络，禁止男性加入。用户需提交自拍和身份证明以确认性别，获准后可查看男性档案，包括背景调查和约会评价，问题男性会被标上红旗。Tea推出两年默默无闻，直到今年7月，TikTok和Instagram上的推广视频让它一夜爆红，新增超200万用户申请。然而，7月25日的一场数据泄露让用户自拍、身份证照片、帖子和私信被匿名论坛4chan曝光。尽管Tea声称会删除验证后的用户数据，但显然未能兑现承诺，泄露的资料虽为旧数据，对受害者而言却难以安慰。
这场泄露事件揭示了将现实身份与网络活动绑定的巨大风险。密歇根的Z世代隐私活动家May目睹了泄露的发生，她担忧那些以为自己在安全空间交流的女性用户。她说：“有人可以看到你发帖吐槽某个男人，他可能因此找你麻烦。”与此同时，英国的《在线安全法》也在同一天生效，要求平台实施年龄验证，限制未成年人接触色情内容或可能引发饮食失调、欺凌、仇恨的材料。理论上，这保护了青少年，但实际上，所有用户都得上传身份证照片或接受面部年龄估算、银行账户核查等测试，才能在Spotify上看某些音乐视频或创建无限制的社交媒体账户。
圣克拉拉大学法学院副院长Eric Goldman警告：“我们正在见证开放网络的实时崩塌。”他研究在线年龄验证多年，认为这些变化将重塑互联网的本质。Reddit在英国已率先要求用户验证年龄才能访问关于匿名戒酒会、医用大麻或月经的子论坛。Discord、X、Grindr和Bluesky等平台也在推出类似验证措施。用户则想方设法绕过这些限制，比如使用虚拟私人网络(VPN)伪装成其他国家用户。一家VPN提供商报告称，英国《在线安全法》生效后，其每日注册量激增1800%。还有人用AI生成图像或游戏截图来伪造身份。
R街研究所的数字媒体主任Shoshana Weissmann指出，网络验证看似像酒吧查身份证的例行公事，但本质截然不同。实体店铺的店员只扫一眼证件，而网站却可能存储个人数据，追踪用户行为。Tea的泄露事件证明，任何存储用户数据的验证系统都可能成为隐私的雷区。更重要的是，这些法规让网络的相对匿名性荡然无存。一些人可能因此放弃访问敏感但有益的在线社区，比如戒酒互助小组，导致真正需要帮助的人望而却步。Goldman直言：“年龄验证缩小了成年人的网络空间。”对于没有有效身份证件的人或无力负担验证软件的小型平台来说，影响尤为严重，后者还可能面临高额罚款。
类似的法规还在全球蔓延。澳大利亚计划禁止16岁以下青少年使用包括YouTube在内的社交媒体，并将对搜索引擎实施年龄验证。法国自4月起要求成人内容进行年龄核查，总统马克龙甚至提议禁止15岁以下儿童使用社交媒体。美国则在今年重新提出《儿童在线安全法案》，部分灵感来自脸书内部文件泄露，显示其产品对未成年人的负面影响。尽管该法案赋予年轻用户更多数据控制权，如删除数据或退出算法推荐，但其年龄验证措施同样会限制所有人的网络体验。苹果等科技巨头已表态支持该法案，暗示企业可能从增强监控中获益，而个人隐私却首当其冲。YouTube已开始在美国使用AI驱动的年龄验证工具，限制未成年人访问特定内容。
May自2018年《FOSTA-SESTA法案》通过后便开始关注网络监管，该法案曾迫使性工作者退出网络。她在2022年创建了一个Discord聊天群，汇集超3000名成员，共同反对《儿童在线安全法案》的政策。她提到，特朗普第二任期的强硬政策让边缘群体对公开身份更加恐惧。她反问：“当酷儿群体从得州和佛州逃离时，你还要我把身份证绑定到我的搜索记录上？”对许多年轻人来说，失去安全的在线社区几乎等于失去一切。讽刺的是，我们往往低估了匿名的价值，轻易将隐私交给谷歌和Meta以换取便利。如今，即便Tea泄露事件后，新用户仍在该应用的Instagram评论区争相验证身份。网络安全与自由的平衡，究竟该如何抉择？
